May.

这是一头尚未成年的小公鹿。它抖动着毛茸茸的耳朵，用小巧玲珑的口鼻拱动霜冻季黄绿相接的草地。它和几只饥渴的小狼一样，正在寻觅可口的食物。

 

或许这头小公鹿过于忘我，它把鹿群跟丢了。现在它孤零零的，而它自己似乎没有察觉。对于小狼们来说，这是最合适的攻击时刻。

 

四只小狼中最年长的棕色母狼是这支狩猎队伍的领队。此刻她正埋伏在草丛深处，谨慎地寻找最佳的扑击方位。最好让这只小鹿浑然不觉，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它杀死。她将重心放在臀部，然后压低身躯，蓝色眼睛紧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。

 

在几个日落以前，那个明朗的夜晚，她在所有小狼中第一个获得了自己的名字——她再也不是毫无意义的“狼仔”了。现在，她的名字叫做羽毛。尽管她已经获得了狼群的认可，成为了他们的一员，但这还不够。这次狩猎至关重要，如果在她的带领之下狩猎队能够抓住像样的猎物，她就可以成为一名新晋的猎手。

 

羽毛多么希望自己成为一名正式的猎手领队。她甚至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新的阿尔法。不过，眼下，她必须指挥其他三只小狼抓住这头公鹿。

 

她向弟弟阿罗根特眨了眨眼睛。黑色的小公狼立刻心领神会地与她并肩匍匐下来，等候她发出进攻的命令。

 

她和阿罗根特正对着猎物。她摇晃尾巴，示意巴克和科沃德绕到猎物的背后。这样，当她第一个扑向幼鹿时，它身后的两只狼可以飞快地将它按倒在地上，再由她咬断猎物的喉管——真是不错的作战计划。

 

巴克蹑手蹑脚地穿过草丛，尽量避免踩在干树枝或坚韧的松针上，他的手足科沃德也效仿他。最后，两只小狼顺利地躲到了猎物背后。羽毛看到巴克向自己挥舞青灰色的尾巴，于是舒了一口气。

 

他们离胜利已经非常接近了。

 

现在，是时候冲向小鹿了。她紧张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。

 

她将身躯压得更低，已经和成年狼一样锋利的爪子插入霜冻季节坚硬的泥土中。

 

突然，一个银灰色的身影冲出草丛，向她窥探已久的猎物追赶过去。

 

不！一阵愤怒的吼叫即将从喉咙爆发，最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——免得吓跑那只鹿。

 

狼仔！他在干什么？她咬牙切齿地想，等到狩猎结束，她必须好好教训这个愚蠢的家伙。

 

因为她弟弟的干扰，这场狩猎不可能成功了。她沮丧地站直身体。狼仔的身体缺陷使他连奔跑都常常摔跤，更别提抓住一头鹿了。

 

透过草丛的空隙，她看到狼仔奋力追赶那头受惊的、早已跑远的小鹿。他是追不上的。她想，他注定成为一名欧米伽。

 

羽毛感到怒火在胸膛里燃烧。为什么妨碍她晋级呢？难道是因为嫉妒他们四只已经拥有名字的小狼吗？他究竟在想什么？他想成为一名猎手吗？

 

她冷眼看着气喘吁吁、一无所获的狼仔，轻蔑地仰起头，尾巴左右甩动着。

 

“狼仔，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猎手。”她恶狠狠地咆哮道，“你刚才做的很棒，但那是对于一头残疾狼而言。”

 

她旁边的阿尔根特发出粗鲁刺耳的嘲笑声。

 

狼仔歉意地低下头。“对不起，羽毛，我本来只是想帮忙的。”他轻吠道，“我搞砸了。我把你的晋升仪式给毁掉了。”他注视着自己的脚趾。紧张和难堪使他的胃里翻江倒海。

 

这头棕色母狼宽容地说道：“当然没关系，因为我可以抓到其他的猎物，而你什么也抓不到。”她转身冷漠地往回走，阿尔根特、巴克和科沃德紧随其后。“另外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，除非迫不得已。”她头也不回地补充说。阿尔根特则阴险地啐道：“废物！”

 

狼仔留在原地，茫然地看着他的同窝手足和温德尔的孩子们走远。他感到全身上下冰冷得没有一丝知觉，懊恼和沮丧就像天狼的爪子划过他的脊背。我是一头残狼，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猎手，更别提成为战狼。我必然会沦为欧米伽。他绝望地想。

 

夕阳正在下沉，剩余的光辉将他的影子拉长。狼仔注意到，自己的影子旁边，另一道狭长的影子正在缓缓靠近。他嗅出了担忧的气味。他转过头。

 

是另一只狼仔，一头青灰色的小母狼。她有着深情的琥珀色眼睛。此刻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宁静。她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安慰道：“狼仔，不要为此难过。和你一样，我也没有获得属于自己的名字。”她凝视着狼仔的蓝色眼睛。“永远不要过于重视自己的缺点，你其实有很多方面都很优秀——比如你比他们温和善良，还比他们坚强勇敢……”

 

一阵感动的暖流涌上心头。狼仔感激地说不出话来。至少，还有她理解和关心我。他欣慰地想。“谢谢你。你总在这种令我难受的时候来安慰我。”他喃喃道。

 

母狼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脚掌。“没什么，巴克和科沃德也很讨厌我。”她顿了顿，做出一副沉思状，“这叫做同病相怜。”

 

狼仔听罢露出一个笑容，静静看着这头他很喜欢的温柔的小母狼。

 

远处传来温德尔的呼叫声。她在呼唤自己的小女儿。毕竟，她还是一头小狼，尽管他们都已经长得和成年狼一样强壮了。狼仔看着她带着歉意离开这里，恋恋不舍地眨眨眼睛。

 

夕阳已经被大地尽头的山峦吞没掉了。一轮光洁的圆月从另一端缓缓升起。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，狼群照例会集体狼嚎。可惜这一次，既没有立名典礼，也没有晋升仪式。狼仔自责地想，要不是自己冒冒失失地冲出去抓捕那头小鹿，今夜她的姐姐就会成为一名新晋猎手。

 

但是，回想起刚才羽毛和阿罗根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，愤怒的血液在他的全身翻涌。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？我们都是薇尔莉特和洛克的孩子，不是吗？他一边想一边愤愤不平地抽动尾稍，随后离开了黄绿相间的草坪。

 

小母狼说得对，我应该让他们知道，我不是一头无用的废物。我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，我会从等级制度的曲折道路攀爬上去，到达权力的顶峰，让任何一头狼都不敢轻视和看不起我！他抬头看着月亮。天狼会记住我的誓言，直到它实现的那一天。他坚定地想。